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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莊地藏庵打城科儀 (上)

打城與破地獄

所謂的打城,是一種泛稱,也是一種佛教和道教相混而形成的一種科儀,因此,不論是佛教、道教抑或是在一般的師公,都可以見到相關或類似的儀式。因此,這不是一種單純屬於某種宗教的儀式,而是民間信仰的儀式,是以,即便是佛教的法師來主持相關儀式,仍可見到一些屬於民間信仰的方法,例如為法船開水路、發放破地獄時所使用的米…等。這樣的儀式是用來度亡的儀式,常見於釋教、南部三壇法師或靈寶派道士之中。

中部釋教法師於清水紫雲巖行打城科儀
中部釋教法師於清水紫雲巖行打城科儀(2015) / 鄭明承先生提供

打城,在過去常常被人們解釋為攻打枉死城,然而,打城其實只是一種泛稱,所攻打的對象未必一定是枉死城。雖然在新莊地藏庵地藏法會的日課表上有特別註明「救度橫死殤亡」,不過,其實新莊地藏庵的打城並不限定於攻打枉死城,而比較接近於「地獄」,所救拔的對象亦不限定於枉死之人,基本上只要是在地獄中的亡者,均能救拔。

為何會說新莊地藏庵的打城科儀比較接近於破地獄?可分為三點來解析:首先,新莊地藏庵所請來的法師並不是道士或是釋教的法師,而是佛教的法師1,實際上在佛教中,只有地獄而沒有枉死城的概念。再者,法師們所使用的儀軌之標題上寫著「破地獄科儀」,而非打城科儀。三者,今年主持法事的靈巖法師2也告訴筆者,這個儀式是破地獄,其適用對象不因是否枉死而有所限制。因此,筆者以為,以新莊地藏庵的打城科儀來說,與其稱之為「打城」,倒不如稱之為「破地獄科儀」3 較為貼近。而新莊地藏庵之所以以打城稱之,僅僅是因為方便讓民眾了解,而這也形成了一種慣用語,所以才用這樣的名稱延續下來。

新莊地藏庵打城科儀
2019新莊地藏庵地藏法會科儀表,第一日(今年七月廿九日)晚間七點半之打城即是破地獄科儀
破地獄的緣起

新莊地藏庵在每年農曆七月的倒數三天舉行地藏法會,而破地獄法事則在第一天晚上舉行,今年的主法法師是靈巖法師。法師告訴我他十年前左右開始在新莊地藏庵做破地獄的儀式,起初是因為有信徒有這樣的需求,所以才拜託他來進行相關的儀式。後來中斷約兩年左右,又有民眾請求法師幫忙,同時他也將破地獄的意義和概念跟其他信徒說明,大家了解了以後,廟方發現有不少人有這的需求,才開始將破地獄科儀變成每年地藏法會的既定科儀。此外,法師還說,之所以他會持續每年不輟的進行,是因為過去他曾跟地藏菩薩發願只要有信徒有這個需要,他就一定會幫忙,所以才會持續在地藏庵擔任地藏法會的主法。

靈巖法師
法會開始前,靈巖法師向與會信眾交代注意事項,風趣的提醒參加的信眾應該都要跟廟方委員一樣站著或跪著,並專心虔誠地參與法會,而不應像與自己毫無關係般地坐在一旁。同時法師也再三交代,務必全程參與,如若不能明年就別報名了,而且最好是由欲救出之人的父母、子女、孫子或兄弟姊妹來進行法事,否則必當無效。

何以佛教會有破地獄的儀式?法師說這個儀式也和目犍連尊者(即目蓮)息息相關,當時目犍連尊者發現母親在地獄受苦,但是自己卻無法救出母親,後來是靠著地藏菩薩的錫杖打開地獄之門才救出自己的母親。救出以後,卻仍然無法讓母親吃東西,於是釋迦牟尼佛才教導其在七月十五日,即「僧自恣日」時進行齋僧,以供養眾僧之功德迴向給自己的母親,方能使其受食。這也就是《佛說盂蘭盆經》以及後來「盂蘭盆法會」之由來。

不過,前述目犍連尊者靠著地藏菩薩的錫杖來振開地獄之門的故事,並不是從佛經裡面出來的,而是來自於元代的《目蓮救母寶卷》或是《目連救母出離地獄生天寶卷》。這個故事係以《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藥事》或《佛說盂蘭盆經》為基礎4,再結合孝道和民間信仰的產物。也是因此,這個科儀的本身就可以說是一種佛教和民間信仰結合下的產物。另一方面,因為是目蓮救母,所以目犍連尊者在科儀中可說是十分的重要,但是仍是借用地藏菩薩的錫杖來打破地獄之門,所以法師告訴我,他在破地獄門時,會頭戴五佛冠、手持錫杖,如此地打扮是象徵化身地藏菩薩以打開地獄之門。

新莊地藏庵打城科儀
法師頭戴五佛冠、手持錫杖,象徵代表地藏菩薩來破地獄城(圖中靈巖法師於地藏菩薩像前虔誠奉請地藏菩薩降臨壇場)
靈巖法師的破地獄科儀 5
地藏菩薩的臨時案桌,案桌上可見法師所使用的淨杯、戒尺、金剛鈴、儀軌與疏文等。
地藏菩薩的臨時案桌,案桌上可見法師所使用的淨杯、戒尺、金剛鈴、儀軌與疏文等。
法船
法會中所使用的法船,上書「接引西方」代表將就拔出來的亡者引領往西方極樂世界。

在法會開始之前,法師會在新莊地藏庵的拜亭中布置臨時的案桌和地獄城,案桌上供奉地藏菩薩,並放置主法法師所使用的儀軌、疏文、手爐、金剛鈴、戒尺、五佛冠等法器。在臨時案桌旁,則有一艘法船,船帆上書「接引西方」。至於地獄城,則是先將一塊紅布鋪在地板上,再將米於紅布中間排出一蘭札體的「吽」字,其外圍有一圈火焰,並用一個瓦片蓋於其上。接著將米沿著紅布四周,慢慢排成一圍繞吽字的四方型的城牆和東西南北四個城門,城牆內尚有數朵蓮花和日月星辰。待前述的意向都用米排好後,才將紙紮的地獄城放上去,在紅布的四個角落有四盞蠟燭,在各個城門前也有一片瓦片,並於旁邊放置一袋金紙。

吽
中間即是蘭札體之吽字,其外有一圈火焰,之後會將一片瓦片蓋於其上
法師和工作人員們以米排出城門的樣貌
法師和工作人員們以米排出城門的樣貌

「吽」字所代表的即是地獄,法師解釋在放焰口時,就要觀想地獄由吽字中化現,此外,也有人將六字大明咒中的吽字對應到十界中的地獄道,而在《大乘莊嚴寶王經》中則認為「吽」能去除地獄道寒熱之苦5,這些關係都在在說明「吽」字和地獄道的關係是十分緊密的,因而才用此字作為地獄的象徵。用米所排成的城門、紙紮的城門、吽字上與城門前的瓦片,以及四個角落的蠟燭,則都是用來象徵地獄城門以及守城的獄卒的。至於法船,其用意在於待破城結束後,接引亡魂至西方極樂世界,並免於受苦。

新莊地藏庵打城科儀
佈置完成後的地獄城,可見四角均有蠟燭與金紙,城上亦有寫著「獄門城」之旗幟。

至於破地獄儀軌有哪些呢,我們下集揭曉。

 

1 此處之定義為有受過三壇大戒,具有出家人的身分,而非在家居士。

2 靈巖法師(1957~),三十歲時開始學佛,民國七十九年(1990)在馬來西亞檳城極樂寺受三壇大戒。靈巖法師的經懺學習,最先是在台北龍山寺和心悟法師學習唱唸一個月,再到新莊慈祐宮學習二年二個月的佛事唱誦經懺規距,靈巖法師並向心悟法師學習五年半的燄口唱誦。另在民國七十六年(1987)時由其父參福法師(1920-1996)帶其至東和禪寺,向源靈法師學習五天燄口,靈巖法師並曾有五到六年的時間在自己的道場,閉關閱讀經藏以深入瞭解經懺法事的涵義。(修改與參考自陳省身著(2017)之〈台灣傳統佛教儀式僧侶的文化價值〉一文)

3 此文開頭使用打城科儀,係因地藏庵之科儀表上稱之為「打城」,並非「破地獄」。自此以下均以「破地獄科儀」稱之。

4 丁敏,〈漢譯大小乘佛典中「神足飛行」的空間敘事〉,《佛學研究中心學報》第十二期。民國 95年12月。臺北:臺大佛學研究中心。

5 李翎,〈藏傳佛教六字觀音像研究(上)〉,《普門學報》第 35 期,2006 年9月。高雄:佛光山人間佛教研究院。

文 / 鍾承翰(輔仁大學歷史系學生、大學生的隨香攝影版主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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